○ 葛 鑫

　　初冬夜，朋友匆匆从远方赶来，语速很快，透着寒凉，说着近段时间的奔波和挫折。我几乎插不上话，只静静地听着。寒冷的时候，能有朋友坐下来听自己说话，是一种温暖。

　　深夜醒来，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，试图穿透黑暗的束缚听一下世界，渴望有一种声音飘入耳中，哪怕这声音微弱得难以捕捉。或是一管洞箫呜咽，或是一把小提琴低吟……然而许多时候只有风在窗外忽隐忽现，依稀能想象那风是如何撞到了树叶，如何卷起了地上的尘土……听着听着那风就好像发生了变化，不再那么单调，也不再那么难以捕捉。它们在我的耳中化成了音乐，时而是轻柔的小夜曲，时而是雄浑的交响乐，时而是奇妙的无伴奏合唱……旋律既熟悉又陌生，作曲的不是别人，正是自己。

　　做了母亲，再在深夜中醒来，多是被孩子的翻身、踢被等细微的动作惊醒。轻轻地帮小儿盖好被角，默默地在暗夜中听一下小家伙细微轻柔的呼吸，便仿佛穿透黑暗看到了孩子美丽或者调皮的梦，依稀便听到了成长的声音。

　　我喜欢深夜和灵魂对话的感觉。一切都睡了，只有我一个人在睁着眼睛，感觉一切都像是对世间声音的思索，一切能记住的好像都能用声音来理解，感觉诸多智者的灵魂在深夜包围着我、陪伴着我。

　　记得小时候，初冬跟母亲回乡下去。乡间大叔总是用独轮车推着我们，一路上独轮车“吱吱呀呀”响个不停，那声音实在不怎么悦耳，听得人心烦，路很长，耳边便不断地响着独轮车那尖锐而单调的声音。一路上有很多风景，忽而是一片树林，忽而是一座土屋，忽而是一座小桥……孩子就是孩子，孩子不会因为声音的单调而疲倦，孩子的天空充满了美好的遐想，听着听着就好像能听到另一种声音，一种能把独轮车的“吱呀”声忘掉的声音，那声音逐渐和眼里掠过的风景融为一体，于是便感觉有温暖生出来，于是不再觉得刺耳。

　　那时独轮车是乡间最重要的交通工具，在乡间的小路上到处是那种“吱呀”作响的独轮车。幼时的我总喜欢看那些沉默的推车人，开始是不解，后来是可怜，最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。他们多是些瘦削的老人，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笑容，车带深深地勒进他们的肩胛，汗珠在每一道肌腱上滚动。小小的我感觉独轮车的声音是从他们心里喊出来的，经历了秋收的慰藉，初冬的呐喊，多了些温暖。现在这种交通工具已几乎绝迹了，包括我童年的情怀，而那种穿越生命的声音还会在心中响起。

　　在这样的初冬，时时侧耳，便能在静默中听到各种生灵的呐喊，各种发自肺腑的歌唱，各种灵魂的温暖，会透过耳朵蔓延开来，整个世界便满是温暖盛开的声音。